【翔霖】八佾03

*预警:架空古风/女装攻X女装受(后期会恢复身份)

八佾(yi四声)




全身的热血似乎都涌上天灵盖,他身上小大人的沉稳气质在一瞬间消弭了,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无措和强装镇定。他猛地向后躲了躲,退出香气笼罩的范围,低头道:“贺......贺峻霖。”



六殿下带着笑意重复了一遍:“贺峻霖?”



贺峻霖点点头。



“好名字。”她的下一句话就让贺峻霖红了耳尖:“霖霖。”



明明是轻飘飘的咬字,传进贺峻霖耳朵里却缠作一团、黏糊糊的,怎么也扯不清楚。



送走六殿下之后,果不其然,雪青截住了贺峻霖,蹙眉道:“你要改名?”



贺峻霖梗着脖子不说话。



瑟瑟看着他眉心一点金色的钿花,叹了口气道:“原来的名字多好听,加进个‘俊’字,听着像小公子。”



“你要加字也可以,”雪青问道,“是人字旁的还是山字旁的?”



贺峻霖不识字,想起瑟瑟曾解释“霖”字是雨字头,瞧着水灵灵的,便小声道:“要山吧。”



有山有水的。



于是雪青给他写了名牌,叫他拿好,去和瑟瑟一道往里屋分房间。



贺峻霖安置好自己本就不多的行李,雪青便来给他送了两套衣服。他道了谢关上门,看看身上鹅黄色的衣裳,衣角在坐车的时候被弄皱了,决定换一身。



奈何盘扣太复杂,他不会解,于是干脆粗暴地往上一撩,把上衣褪下来,领口刮到他发髻上的簪子,把头发弄得散乱。



小少年常年营养不良,与七八岁小女孩的平板身材无异,胳膊细长、肩膀瘦削,肩胛骨突出得让人心惊。



他刚囫囵套上衣裳,就听外面有新认识的女孩叫道:“霖霖,雪青姐姐在叫我们呢。”



贺峻霖乖顺地应了一声,无措地拿着刚掉下来的簪子,披头散发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。



瑟瑟在雪青身旁帮忙,见他茫然地睁着眼睛,眼神像惊惶的小兽,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怜爱,朝他招招手:“霖霖,来,我给你梳头!”



她虽然活泼,但做事和雪青一脉相承地靠谱,手法娴熟地给贺峻霖梳了个发髻。贺峻霖闻着她身上的清香,很谨慎地端坐在凳子上,不敢动一下。



他严肃的模样把瑟瑟逗笑了,她忍不住伸手捏捏贺峻霖的脸,“多笑笑呀,小姑娘长了张多好看的脸,怎么天天板着?”



贺峻霖闻言,本来想说“我不是小姑娘”,甚至隐隐感觉即使说出来也不会遭到雪青和瑟瑟的反感,但一旁的教习嬷嬷的眼神叫他闭上了嘴,乖乖地听瑟瑟絮叨。



同来的还有八九个女孩子,怯生生地站在雪青身后。教习嬷嬷则多板着脸,一个个打量。



雪青初时也是怕过的,现今已经可以自如地微笑着与老妪交谈,把名单交接给负责的嬷嬷。



瑟瑟给贺峻霖梳好头发,拍拍他的肩膀:“去吧,伙伴都在等。”



一群女孩像初春的嫩芽,脆挺挺地站在院子里,比这春还惹眼。贺峻霖排在队伍中间跟着老妇走出院子,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佾庭的样子。



严格来说,这不算宫里,只是宫墙外一栋中规中矩的高楼,顺着宫墙的结构圆滑地嵌进去,看起来像皇宫的一部分。



若不是亲眼所见,恐怕任谁也无法相信,宫中竟还有这样一处精致的楼阁,装着数不清的妙龄女子。



一进去,立刻有女孩子惊呼起来。红色的绸缎从楼顶垂下来,纱幔背后还隐约能瞧见绰约的身影。但贺峻霖前面的小女孩却只是眨了眨眼,了然地点点头,小脸紧绷,十分严肃。



这正是刚刚在房间外叫他的女孩,他记得她叫茑萝。名字是十分艳丽的花,本人却同雪青如出一辙地冷淡。



贺峻霖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,茑萝感受到他的视线,对他露出一个仓促的笑,然后一只小手捂住嘴,凑近了低声道:“这不是正经地方。”



贺峻霖从来没有从一个同龄人嘴里听见过这么老成的词,不禁对她肃然起敬。



“我娘带我去过那种不正经的地方,”茑萝认真道,盯着贺峻霖的眼睛问,“你知道青楼吗?”



贺峻霖不知道。他从小长在那个小村,日复一日地照顾娘亲,小小的肩膀上扛着扁担,脑海里除了柴米油盐,装不下更多的。



他摇摇头,听见茑萝继续道:“青楼也有一群漂亮的女子,只要客人给钱,她们就能给客人当老婆。”



贺峻霖瞪大眼。



他被这通俗易懂的概念砸中,猛地明白了青楼“不正经”在哪里。



茑萝指指垂下来的柔软纱幔:“我娘带我去的青楼里就是这个样子。”



贺峻霖转过弯儿来了。他们迈上台阶,嬷嬷领在前,有个更小的小女孩冷不防摔了一跤,队伍一时停住。



“你娘带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?”



茑萝耸耸肩,说:“她要把我卖掉。我听见她谈价钱了,二十两银子,因为我还不能接客,比大姑娘便宜好多。但我跟她说,如果我去选佾庭,说不定银子更多,她一下就答应了。”



贺峻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还有母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。想想贺文俊,他还勉强能够理解他对自己的漠不关心,因为他压根就不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。但卖掉茑萝的可是她的亲娘呀,哪怕贺峻霖自己的娘亲不是个好娘亲,她也起码是个善良的女人,会笨拙地尝试好好对待贺峻霖。



茑萝似是在自言自语,盯着红色的纱幔出了神,轻轻地道:“我不恨她。我大哥哥要钱上学呢....他是最好的学生,继续上下去,说不定能考状元。”



茑萝八岁的身躯像是装进了一个成人的灵魂,这一番话说得贺峻霖更加佩服她了。他不懂什么是状元,于是茑萝小小的身材在他眼里猛地高大起来。



“一定可以。”



贺峻霖这话一出口,茑萝转过头来,眼睛里闪着火光似的,她说:“我也这样想。他肯定能中状元。”



队伍上了两三层楼便停下,之前在楼下隐约听见的女孩说笑声更清晰了,走廊上可以看到三两结伴而行的大姑娘。个个都如花似玉,约莫十五六的年纪。



最令孩子们感到惊奇的是,这些大孩子都穿着贴身的衣物,既像姑娘的里衣又像公子哥儿的骑装,把身形曲线勾勒得明明白白。



嬷嬷“啪”地抖落下名单,开始叫名字,被念到的就进屋去。贺峻霖一进屋,一股蒸腾的热气混杂着香味朝他袭来。



这是个大场地,两边都是十三四岁、十五六岁的女孩子,见到小孩子们,彼此都好奇地打量着对方。女孩们的目光叫贺峻霖如芒在背,脚步飞快地同茑萝一起往房间尽头走。



瑟瑟也在这屋里,一只腿高高地搭在墙上,舒展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,手里拿着块毛巾捂在侧脖颈擦汗,见到贺峻霖他们,还笑着招了招手。



嬷嬷介绍说这是孩子们以后的练功房,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,这便开始开腿。



有个小女孩受不了疼痛,尖锐地哭出声来,嬷嬷仍不为所动,甚至更使劲地按下去。这时,贺峻霖才真情实感地感受到恐惧,怪不得连瑟瑟遇上嬷嬷都老老实实地背过手。



八九岁的小姑娘身段大多柔软,能被选进佾庭的更是好苗子。饶是这样,被拉面团一样来回揉搓拉扯,也难免痛得掉金豆。



互相压腿时,贺峻霖掰着茑萝的脚腕,有意轻一点,却被她用力拍拍胳膊:“你重点,我没事。”



明明她痛得浑身发抖,小脸都皱成一团了。



轮到贺峻霖时,茑萝也时不时问一句,他咬着牙不肯说话,汗水滴落在地板上,恍惚中感觉自己腿筋要断了似的,比挨皮肉上的打还要难受。



一套完整的功夫下来,每个孩子都汗流浃背,哭得眼睛红肿。



也是这时,她们才意识到,佾庭并不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好去处,表面风光全是背地里十年如一日地磨炼出来的。



最后一个动作时间一到,贺峻霖一下子脱了力,瘫坐在地板上,喉咙冒烟。雪青从另一个练功房过来,招呼孩子们喝水,而瑟瑟在同龄人的簇拥之下,讲了好几个笑话,女孩子叽叽喳喳地笑作一团。



就在这时,来福踏进了这间房。



小太监来福是佾庭的常客,在宫里的地位不算高,可是长得白净、会来事儿,佾人都乐意和他打交道。



这时他来了,只说明佾庭今日有贵人来访。



他冲雪青急切地挤眉弄眼着示意她,嘴上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扬声道:“四殿下即刻便到——”



可惜已经晚了,来不及给人反应时间,话音未落,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便踏了进来。



在雪青拉着月白迎上去之前,贺峻霖看见她朝瑟瑟扬了扬下巴,于是瑟瑟像赶小鸡的老母鸡一样,低声又急切地把孩子们往里带。



贺峻霖茫然回头看了最后一眼,看见四殿下的侧脸。跟六殿下一点也不像。



少年的手臂揽上雪青细细的腰时,他打了个寒战,回过头,正对上茑萝的眼睛。



两个人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想起他们两个时辰前的对话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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